我有写信的习惯。说是信,其实只是自言自语,因为大概收不到回应。即使有回应,也大多是一部分内容的回应。即使回复了很多,也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上很遥远的距离。
我写给素未谋面的网友,许久未见的老同学,一面之缘的好友,隔壁铺位的舍友,很多人。
写信的环境是艰苦卓绝的。我的写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熄灯后,这里主要有两个困难。一是巡视的老师,十点后依然有老师或宿管巡视,他们会缓慢步行在楼道里,用锐利的眼睛透过门上的玻璃观察宿舍内的每个人,也认真听着任何动静。二是毫无光亮。
很幸运,写信的第一年里,我的铺位靠近宿舍门左侧,头朝向门,这里有一个较大的视角盲区,我常常把枕头挪下一点,留出手臂和本子的位置。第二年,铺位靠近窗户右侧,我继续头朝向门的睡觉方式,只是门上小窗一有光影变化就侧过头来。这个时候,写信已经不用看着本子了,基本可以盲写,我就只用盯着玻璃。
至于光照,我也可以谈得上算幸运。写信两年,宿舍都在北面,与学校外的楼房相对着,对面房间的灯光会浅浅的照射过来,这也算现代版的“偷光”吧。有时没有开灯,亦或宿舍拉上帘子,我便就着手表的光看一看。这种操作是这样的,在换行或翻页时左手按住本子,右手按下手表夜光灯的功能,利用人眼视觉暂留的特点找到位置。这种光异常的暗,其实仅作夜间看时间用。也就是这段时间里,对眼睛造成了巨大的伤害。
前前后后写了有十余个本子,都是那种可以随身携带的,不显眼的本子。高考后我敲出来一部分为电子版,我以为我写了很多的,其实估摸着也不过几万字。
如果问起什么时候形成的写作风格和写作习惯,我都会说是这个时候。追求描述与形容上的准确,致使语句上包含大量的定语,整体语句偏长,一口气读完就很困难。直至大学也时常给人写信,前几日刚用完当初买的几十个信封。
那些文字承载着那两年所有生动的记忆。我对Q讲,如果一个人想要了解我,那就去读吧,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这里。
我想,没有这些文字,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度过空白的日子。《呼吸秋千》里写,“总会有更多的饥饿加入原有的饥饿之中”,于我而言,总会有更多的表达欲加入原有的表达欲里。“新来的饥饿不知饱足地增长着,跃入旧的、永恒的、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的饥饿之中。”
后来,在2020年写给F的文字里有这样一段,我用以描述当时的一种生活状态:
“当生活在一种相对满意的境况里,没有极大的担忧,只需踏实做自己的事,这时候我感觉不适。好比,不准确,但意思是当生活好起来向上走时,我在抗拒它,好像我本应该生活在一片肮脏没有光明的荒原上一样。那种从折磨里获取的乐趣,更让我感到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。痛的更深,幸福得更真切吗?也许是这样吧。”